用心耕耘,在點滴中追求卓越 ——解放軍總醫院四位百
臨床、科研、帶教……這些是醫務工作者的日常工作。在解放軍總醫院,有4位百歲專家就是這樣默默耕耘,在點滴中追求著卓越。他們對技術精益求精,勇于突破;他們待患者像親人,極度負責;他們拿學生當孩子,言傳身教。
■打破常規,引領學科發展
勇于突破的背后是堅實的技術功底和承擔風險的勇氣。上世紀60年代,國內婦產醫學界認為,剖宮產是心臟病患者的禁忌。“兩條生命啊,眼睜睜地看著生命在眼前消失而不試一試,那叫什么醫生!”1964年,葉惠方打破了這一禁忌。當時,醫院內分泌科收治了一位患有嚴重心臟病的產婦。膽大心細的葉惠方憑借精湛嫻熟的技術,最終帶著母子倆成功闖過“鬼門關”。后來,她擔任中華醫學會婦產科學會常委、中華醫學會婦產科雜志副總編,將這些寶貴的臨床經驗傳遞下去。她主編與翻譯的醫學書籍有10多本,其中《婦女更年期保健70問》已再版7次,她參加編著的《更年期保健培訓教程》一書,被選用為全國通用教材。60多歲時,她帶領攻關小組在6年時間內,在全國率先開展了婦女絕經后骨質疏松的防治研究,獲得了軍隊科技進步獎二等獎和國家科技進步獎三等獎。
高超的醫術需要悉心的觀察和果敢的判斷。上世紀80年代,一位病情危急的肺炎患者用抗生素治療后出現腹瀉。40多位會診專家進行了多次討論。曾任大內科主任的牟善初細致觀察并查閱大量資料,認為可能是一種特殊細菌感染,果斷停掉正在使用的最新抗生素,改用普通的甲硝唑,患者很快痊愈,而罪魁禍首正是牟善初斷定的難辨梭狀桿菌。
牟善初還是我國醫學超聲波應用的倡導者。他借用工業探測器檢測患者肝臟的質地波形,在質疑聲中,堅定地將超聲檢測方法發揚光大。他最早發現慶大霉素的腎毒性,提出老年腎功能損害的病人應絕對禁用慶大霉素的論點,并較早對老年常見病、疑難病進行系統深入的研究,倡導中華醫學會老年醫學分會先后組建了9個專業學組,推動我國老年醫學進步。
顳頜關節強直多由于外傷或炎癥造成,導致顳頜關節損壞,患者不能說話和咀嚼。當時常規辦法是橫向切除關節頭,移植趾骨來重建關節頭,再移植胯骨去修補腳趾。但這一術式有20%左右的復發率,術后常出現頜面畸形等問題,且要進行兩處植骨。周繼林夫婦整整花了5年時間,于1956年提出了乙狀切骨原則,將傳統的關節頭切除方法由橫切改為橫豎結合,形同乙字,更加符合力學原理,使術后復發率降至零,并提出從患者肋骨處一次取骨植入,減少患者痛苦。這些突破在國際牙醫界引起轟動。后來,他們經過近十載的探索,先于國外10年提出了運用喙突及升支前份骨供骨,修復體部大型缺損,設計了弓間內固定支架,以保證植骨位置恢復功能的要求,還針對下頜骨大型缺損引起的上下頜骨繼發畸形,設計了防治器,大大改善了下頜骨大型缺損修復的矯治條件。
1957年,蘇鴻熙留學歸來,成為國內心臟外科的奠基人。他首次應用人工心肺機進行體外循環動物實驗;首次成功應用人工心肺機進行體外循環心內直視手術修補室間隔缺損;首次成功應用人造血管進行主動脈—頸動脈搭橋術,并帶動了醫療設備行業的快速發展。蘇鴻熙的學生、心外科主任醫師姜勝利回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國產體外循環設備只有兩個泵頭,無法滿足心內吸引工作。蘇老師自己設計了上下兩層的吸引裝置,被稱為‘蘇式冠吸’,應用了多年。”在蘇鴻熙的引領下,我國當時的體外循環技術水平僅比美國相差5年,超過當時的蘇聯和日本。如今,全國已有600多家醫院可開展同樣的手術,體外循環技術也擴展到其他相關領域,每年救治的人數以數十萬計。
■對患者負責,真心相待勝親人
1999年春天,一對農民夫婦帶著患先天性肛門閉鎖的孩子來到解放軍總醫院??吹揭患胰私洕щy,已是八旬老人的葉惠方把一家三口接到自己家吃住,還代交了部分醫療費。孩子第一期術后,假肛大便失禁,整個房子里都有難聞的氣味,而這一住就是兩個多月。孩子二期手術時,全家又在葉老家住了一個多月,直到孩子痊愈。婦產科退休干部張全告訴記者:“葉教授是O型血,數不清給患者輸了多少次血。為患者墊付住院費、醫療費也是平常事。即便是大專家,她還用手指幫患者摳大便,解除患者痛苦。”
“爸媽一出差就是一兩個月,病人到哪兒,他們就到哪兒。”周繼林的兒子洪演說,1953年一位在朝鮮戰場上被炮彈擊傷上頜骨的戰士,被許多專家診斷已無救治可能。周繼林經過多方探索,利用顴頰溝成形術,成功修復傷員上頜骨,對傷員隨診觀察42年,先后進行增填修補手術50多次。老傷員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感激得淚流滿面。
“牟老說得最多的話是,只要病人有事,隨時叫我!”牟善初的學生、解放軍總醫院老年心內科主任醫師李小鷹記得,在下著鵝毛大雪的凌晨2時,75歲的牟老趕來醫院,布鞋都濕透了。“他仔細檢查病人,指導我們搶救,直到病人病情穩定,東方已經微亮。老師對我說,搶救是最好的學習,不要放過任何疑問。”牟老88歲時,為搶救病人步行往病房趕,途經工地時摔了一跤,半邊臉當時就腫了,趕到病房的第一句話是:“病人現在情況怎么樣?”
“只要是半夜來了病人,蘇老師都是跑步從家里趕到現場,連襪子都來不及穿。”蘇鴻熙的學生、心外科原主任朱朗標記得,有次更換手術衣時,大家才發現蘇老是光著一只腳跑來的。病人得救后,同事們說,蘇主任當了回“赤腳醫生”。蘇老笑說:“不對,是半個‘赤腳醫生’,有只腳還穿著鞋嘛。”
■治學言傳身教,做學生的“燈塔”
葉惠方40歲時就被贊譽為婦產科的“一把刀”,她卻在盛年時把手術刀交給了嶄露頭角的學生周美清。從科主任的位置上退下來后,從事婦幼保健工作并帶教學生。為了幫科室的同志出國深造,她用母親給的嫁妝作資助;為了培養技術骨干,她把親戚給的外匯以組織的名義供學生外出培訓。她培養出了近百名業務骨干、研究生和知名專家,有的已經當上了院士。
牟善初的學生、解放軍總醫院健康管理研究院主任曾強告訴記者,醫院有面“院士墻”,用來激勵后輩,牟老是唯一上墻的“非院士”。“牟老教我做學問、做事、做人。他68歲時,手上常拿著一本日漢字典,沒事就背,當時我正想放棄學日語,看到牟老都在學習,我堅持了下來。”健康管理研究院主任醫師張麗萍1987年成為牟老的學生:“從選題、實驗設計、實驗操作到論文撰寫,他要求很嚴:實驗動物缺失一只,他必讓你補齊;實驗數據若有不確,必須重算;甚至不放過任何論文的語法和拼寫錯誤。他告誡我們,一定要保證數據真實,這將是未來的臨床治療依據。”
“我剛來醫院時,蘇老師要我潛心事業,5年內不許談戀愛。”蘇鴻熙的學生、心外科主任醫師朱朗標細數蘇老的嚴格要求:手術日必須5時起床,6時30分到手術室洗澡,上臺必須戴雙層口罩,不要穿襪子,減少感染源。術后要讓患者在臺上繼續觀察1個小時,直到患者清醒或穩定再送回監護室,甚至還在小黑板上計算患者體液的出入量。有一次,他看到年輕醫生看了一眼地上接尿的輸液瓶就報了個數,他便自己跪在地上讀數,并告誡年輕醫生,眼要與量杯的刻度在一個水平線上,否則會有誤差。他帶著大家每天清晨到院外,一邊散步,一邊練口語和聽力,教材是《英語900句》和英文版《心胸外科學》,大家稱之為“馬路英語班”。
周繼林的學生、口腔科副主任技師侯康林,是“走廊大學”的畢業生。“那是1974年,國內口腔事業發展相對緩慢,教學資源也少。周老師為了培養科里的骨干人才,每天把我們召集到家里講課,大家下課了,就在走廊里背書,‘走廊大學’因此得名。那時候,從理論到技能,我受益匪淺。”
“每次學生送來稿子,母親都拿著放大鏡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改又寫。母親從來都是這樣認真,做事一是一,二是二。”洪演說。